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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头一连几日,董墨不往小蝉花巷去,一头扎在衙门与另一位参政贾大人核对税收。
各州府乃至县上的银子与账都对得上,只是盐运司的盐税又比上年少了几万。
年年少几万,几年细数下来,已是几十万的亏空。
董墨攒额阖上账册,还没开口,却先叫贾大人抢白道:“我知道董大人想问什么。
我也不清楚。
盐运司隶属户部,他们的税一向是直缴户部,咱们布政司不过是核对核对,里头的细则是户部的事情,我们是查问不着的。”
薄雪化尽,济南乍晴如春,案牍里一片晨光,董墨退到阳光后,松开眉宇,神色松快地靠在椅背上,“贾大人误会了,我并不是问税上的事。
我是想请教请教年关将至,济南有什么热闹没有?”
“噢。”
贾大人怔楞须臾,立时笑转,“倒没什么不同,观花灯,拜佛打醮,嗨,各地风俗大同小异,左不过都是走马观花。
要说热闹还是京里头热闹,天子脚下嘛。
济南无非是沾点江南的光,文人墨客多。
董大人闲着无趣,倒可往大明湖游一游,节下花船繁多,佳人无数。
您坐,我先将拟定的奏疏拿给秦大人过目。”
这贾大人与他招呼着出去,转入秦循内堂。
秦循正在太师椅上歪着打瞌睡,一把银须往胸口里埋。
贾大人轻脚走到边上,打了个拱,“秦大人,秦大人?”
秦循一头栽醒过来,两眼茫茫朝堂外望一会,方转到身边,“税银都核对清楚了?”
“都核清楚了。”
“那就赶紧交户部吧,眼瞧着就是年节了,倘或遇见大风雪,路上又得耽误。”
贾大人递上呈报朝廷的奏疏,他瞧也懒得瞧,丢在案上,“董大人就没问些什么?”
贾大人拈着须笑笑,“倒是想问盐运司的账,叫卑职胡乱搪塞过去了。”
秦循撑着一把老骨头起身,向案下蹒跚踱去,“你不要得罪他,混过去就得了。
等我告老还乡,他要查什么是他们董家的事情,只是此刻别带累我。
一位是兵部的董侍郎,一位是户部的楚侍郎,两个都是内阁阁员,哪个我都开罪不起,还是躲一躲的好。”
那贾大人沉吟片刻,跟到身后来笑,“这董大人到济南来,事先就不知道孟玉与楚侍郎的干系?”
“大约是不晓得。
就连董太傅也未必知道,只是猜测。
在朝中举荐孟玉的,一向是吏部的人,况且孟玉的确是有些才干在身,在苏州为官还是干了许多实事的。
要不是济南这几年的盐税亏空,恐怕董侍郎也想不到楚侍郎头上。”
说了这一筐,他就手翛然一挥,“横竖不与我相干,火引子烧不到我身上就好。”
“大人只管放心,熬过这一年,您老卸下担子,就松快了。”
内堂里架着四个熏笼,两人躲着北京的凛风,潜在这济南的暖冬里笑笑说说。
给这两人暗里弹压着,京中老太爷又还未回信,董墨许多事也不便明查,思想两日,请了盐运司一位盐课副提举到家。
此人姓绍,原是董墨大伯的一位门生,却因那年大老爷生辰,这绍大人礼轻,得罪了大老爷,被冷落到地方盐课上来。
绍大人听见是董墨有请,忙不迭往家换了衣裳来,迎门便连打三拱,“早耳闻董大人到了济南布政司,夏天还呈递了拜帖,可惜董大人贵人事忙,一直无缘得见。”
董墨淡淡颔首,将他请进屋来,看茶款待,“才到济南,许多事理不顺,今日才想起请绍大人,是我失礼。”
这绍大人虽没见过董墨,却因原先拜在董家大老爷门下,董家一应人口,倒都有些了解。
知道董墨为人孤僻,今日忽然请他,必定有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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