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维元和十四年四月二十四日,潮州刺史韩愈,使军事衙推(1)秦济,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,以与鳄鱼食,而告之曰:昔先王既有天下,列山泽,网绳擉刃(2),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,驱而出之四海之外。
及后王德薄,不能远有,则江汉之间,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,况潮,岭海之间,去京师万里哉(3)?
鳄鱼之涵淹卵育(4)于此,亦固其所。
今天子嗣唐位,神圣慈武,四海之外,之内(5),皆抚而有之;况禹迹所掩(6),扬州之近地,刺史县令之所治,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?
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!
刺史受天子命,守此土,治此民,而鳄鱼睅然(7)不安溪潭,据处(8)食民畜、熊、豕、鹿、獐,以肥其身,以种其子孙(9),与刺史抗拒,争为长雄(10);刺史虽驽弱,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,伈伈覜覜(11),为民吏羞,以偷活于此邪!
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,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,鳄鱼有知,其听刺史言:潮之州,大海在其南,鲸鹏之大,虾蟹之细(12),无不容归,以生以食,鳄鱼朝发而夕至也。
今与鳄鱼约:尽三日,其率丑类南徙于海,以避天子之命吏(13)。
三日不能至五日,五日不能至七日,七日不能,是终不肯徙也,是不有刺史,听从其言也;不然,则是鳄鱼冥顽不灵,刺史虽有言,不闻不知也。
夫傲天子之命吏,不听其言,不徙以避之,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:皆可杀。
刺史则选材技吏民,操强弓毒矢,以与鳄鱼从事,必尽杀乃止。
其无悔!
【注释】
(1)军事衙推:即掌一州军事司法事务的官吏。
推,推官。
(2)网绳擉刃:结网、搓绳、磨刺、砺刀。
这里意为制作“除虫蛇恶物”
之具。
(3)其后……万里哉:后来的天子们德性日衰,不能布其德泽至远处,就连长江汉水之间的地盘都委弃给荒蛮部落,更何况离京城万里之遥而处于岭南海陬的潮州呢?
(4)涵淹卵育:潜伏繁衍之意。
(5)之内:上下前后左右,天覆地载,四周环张。
喻普天下。
(6)掩,遮蔽,覆盖。
《礼·聘仪》:“瑕不掩瑜,瑜不掩瑕,忠也。”
这里指大禹足迹所至。
(7)睅然,眼睛瞪大突出的样子。
(8)据处:所在之地。
(9)种其子孙:种,在此为动词,繁育之意,言鳄鱼在这里繁育后代。
(10)争为长雄:争做最强的,有一比高低强弱之意。
(11)伈伈覜覜:小心谨慎地窥视的样子。
(12)细:小之意。
(13)天子之命吏:受天子之命治理此地的官员。
指韩愈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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