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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晴光密罩,莺啼燕噎,唤起新愁压旧眉。
梦迢揩着嘴,将丫头挥出去,盘着腿儿在榻上吃茶,乔作不经意提起,“你回来三日,前两日只顾着公务,昨日回来也是在案上理账目看契书,入夜倒头便睡,还没去看过新姨娘呢。”
“噢,这一向忙,我倒忘了。”
孟玉适才想起银莲来,笑了笑,“她在家住得还惯么?有没有哪里惹你生气?”
“她住不住得惯我哪里晓得?这该是你做丈夫体贴的事情嚜,你自己去问她。”
梦迢闲讥一句,又缓缓把嘴角搁平,“我正要与你商议件事。
姨娘是你的人,接来家里是应当的。
可她妹子玉莲住在咱们家算怎么回事?咱们不能够白给人养小姐吧?我看你在衙门里拣个当差的,将她嫁出去为好。”
孟玉那厢漱了口,也挪到榻上吃茶,“这话不错,我原本就答应她要替她妹子看户人家,只是一直不得空。”
梦迢拈帕将茶盅沿口轻拭一圈,抬起一双冷淡的笑眼,“咱们家,各人有各人的差事,从来就没有一个吃闲饭的人。
梅卿眼瞧着要出阁了,还没个人顶上。
你这位银莲姨娘,我看着很好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蓦地问得孟玉哑口无言,也不知近来事忙还是别的,他从未想到过这里。
此刻现想,银莲那弱娇娇的模样跳到眼前来,怎么瞧都不像能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顶事的样子。
沉默中,梦迢一双眼尖尖地笑盯着他,似要钻进他心里找寻一点什么蛛丝马迹似的,“好不好的,你倒吱个声呀。”
他最终无所谓地笑开,半副身子欹在窗台上,“你看着办吧,这种事情一向是你操心,何必问我。”
顷刻梦迢便笑靥如春,将他的茶盅端到面前添茶注水,“到底是你的人嚜,总要问过你的意思。
那你听我的,先将她妹子的亲事定下来,早日打发走了为上。”
说到此节,她又冷了脸,“我不喜欢她这妹子,咋咋呼呼的,吵得人脑仁疼就罢了。
前日还与彩衣吵嘴,把彩衣都委屈哭了。
要不是看她才到家来,又终究是外人,看我不剥了她的皮。”
孟玉久不见她发狠了,她一发狠,跟个踩在房梁上的夜猫似的,高傲又冷厉,温柔的声音里含着威慑,随刻要亮了爪子朝人扑过来。
让人觉得可爱,又有些让人胆怯。
为哄她,孟玉欠身过来,捧着她一只手轻轻揉搓,“她那妹子是有些鬼心眼,不过也就是些小聪明。”
说着朝罩屏外吩咐,叫小丫头喊彩衣来。
片刻彩衣进来,孟玉又使小丫头告诉官家,拿五十两银子给她,再另裁两身好衣裳穿。
彩衣蒙头蒙脑地望着梦迢,梦迢冲她笑笑,“你老爷听说你受了气了,赔你呢,还不找管家要东西去?”
彩衣转瞬便笑,谢了礼,高高兴兴出去。
孟玉望着她没了影,适才笑转回来,“这丫头被你惯坏了,傻里傻气的,往后嫁了人,只等着受婆家的欺负。”
梦迢将眼一篾,“我看谁敢。”
日子似乎终于与从前的步调一致,他们险涉在阴潮潮的泥泞路上,提着一股子阴狠劲,每个步子都可能会摔跤,行得不甚稳当。
但心里却有无限的安全,大不了拉人做垫脚石,踩在别人的骨头上行走,横竖是走惯了夜路的。
然而更玄妙的,算计一场,梦迢仿佛就巩固了从前坚冷的心,驱赶了前些日子入侵她心里的柔软,且新加筑了一道稳固防线。
她觉得她又是于爱无求坚不可摧的梦迢了,倒又拾起一点信心去重新面对董墨。
这一耽误已是四月中,粉旭花旋,懒听莺天,蝉时轻至,唤起一脉愁淡。
梦迢起先说好是三月回来,董墨等了这样久还不见人,开始他担忧是路上不好走,问了衙门里一句,常跑路的差役说路上虽有些泥泞,却还算顺。
他又想别的因由,天灾人祸想了个遍,可想来想去,那些成堆的缘故只不过慌乱的掩着一个绰绰的疑忧——梦迢不再回来了。
这是极有可能的,她嫁过人,人总难搁置旧情,就算它只是闲置案角,蒙上灰尘,也不经意会瞟它一眼。
何况他们的“新爱”
也并没经过几多锤炼,他供给她的,论到底不过是日子上的一点优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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