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茅舍疏篱斜横枝,墙外轻聒人间事。
仍旧是那些琐碎声音,妇人说笑,孩童嬉闹,夫妻吵架,闹哄哄地催逼着墙内的安静。
董墨等了一会,向前迫了一步,“气性这样大?”
梦迢想着该回应些什么,却遽然嗅到股糊味,来得刚刚好!
她一把推开董墨,着急忙慌奔出门去,“锅糊了!
哎呀我蒸的枣儿糕!”
门上挂着棉布帘子,坠荡着,她的影一溜烟滑出去。
董墨回过神来,望着那帘子发笑。
跟到厨房里,果然是糊了锅,枣儿糕蒸得有些发硬,梦迢苦瘪着脸,将碟子端到他眼皮底下,“蒸得这样子,还怎样吃呀!”
董墨掐了一块放在嘴里慢嚼着,“勉强还能入口。”
“你吃得了啊?”
梦迢搁下盘子,有些垂头丧气。
“有我的份么?”
董墨两手撑在灶台,歪着脸睇她。
颤髻的带子垂下来,叫过堂风吹如柳带。
梦迢就笑了,一手拨开他,到缸里舀水刷锅,“难道没有你的份,你就没地方吃饭了?”
“总不如你这里的合胃口。”
梦迢心里有些甜丝丝的,偏要寻衅,“不见得嚜,你家里的厨子连无锡菜都会烧,天南海北,哪样山珍美味做不出来的?”
“日日吃也吃烦了。”
董墨直起身来,也去舀一瓢水,悬在锅上头,只等梦迢刷完锅倒下去,“山珍海味铺满席,肚子里也就装得进那些,好东西再多,抓在手里的也就那一两样。
我不贪心。”
他意有所指,梦迢察觉,刷着锅笑,“多抓些在手里,丢了这样,还有那样,总是不亏的。”
董墨有些感觉,迫得太近,她便想逃。
他适宜地往缸里丢下水瓢,靠在轩窗边的墙上,抱着臂看她忙活,“你还没说,今日的午饭有我的份么?”
梦迢装得很不耐烦地挥挥袖,“玉莲到前街上买冬笋去了,炒一样腊肉冬笋,一样烧豆腐,一样馄饨鸡蛋汤,你要吃,就将就吃些吧。”
然后握住细竹签扎的锅刷,险些将锅底刷穿。
偷么瞄他,他倚在墙下点着头笑,把靴尖散慢地碾在凹凸不平的石砖里,向门口稍稍别着身。
院内分明朔风紧,吹到屋里来,却如春风轻,格外温柔地拂动他墨绿的长襟与氅袖,抬眼或颔首,高低起伏的眉宇鼻梁映衬着院中那棵繁密的槐树。
怪了,夏秋两季,它怎么不见死?在隆冬里反而愈加绿浓。
不一时彩衣回来,篮子里装着几棵冬笋,稀里糊涂地将二人睃几眼,依梦迢的话,将董墨请回正屋里吃茶,帮着梦迢烧饭。
饭摆在屋里,高低不同的凳椅三头坐开,那桐油纸滗进来的光线黄得发暗,悉心看,还有几处破了小小的洞。
董墨端着碗看窗户,说话仿佛一家之主,“我回去叫人打些家具来,窗户也要换成明瓦的,现在不成样子。”
梦迢在八仙桌对面捧着碗剔他一眼,抿着一丝笑,“一应开销算借的么?”
“你说呢?”
董墨反睇一眼,噙着隐约笑意。
“你那五十两我还没还清呢,那里又是一百两,眼下又费这些事,我就是长八只手做活计,只怕这辈子也还不清你的钱。”
紧着董便有句话从心里冒到腔子里来,憋闷着,到底没能出口。
饭毕他要走,梦迢收拾着桌儿说要送他,他就在屋里慢条条打转,转到正墙底下两个牌位前,拈了几炷香点了,向那牌位郑重地拜了拜。
梦迢甩着抹布,心里忍不住好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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